时间轴_晾干

第二章
尤里看见双手捧着煎饼果子的季光虹的一刻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想扑过去的冲动。
季光虹带着铆钉鸭舌帽，帽檐压得头发俏皮的翘起，银灰色的棒球衫配牛仔裤是尤里没见过的风格。
他记得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说起自己最中二的事情季光虹腼腆着一张脸叙述他成年以前一直想当个古惑仔，因而屯了一衣柜的不良衣着，每条牛仔裤都拿剪子戳出洞勾出毛边，却因为平日比赛要穿队服在学校又要穿校服而基本没怎么真正实践过。
原来“辣妹”属性是这样的。
尤里叫出季光虹的名字时，分明看到对方像只受惊的兔子身体抖了一下，才缓缓转过头。
灯光照着季光虹脸上青涩的雀斑，单纯又温和的中国少年渐渐堆起一个友好的笑容。
他说：“你好？你不是尤里·普利赛提选手吗！你认识我？我看了你今天的比赛！你太厉害了！可以给我签名吗？”
这不像尤里设想的那样。
他看到季光虹的刹那，十三年的空白本该被瞬间填补，他理应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与年长两岁的友人倾吐这漫长岁月里发生的一切——没错，对于尤里·普利赛提而言，十五岁前的时间里一直是寂寞的，而上帝让他又经历了一遍。
他每天都在算日子，遇到胜生勇利的日子，被维克托编舞的日子，打破记录的日子，和季光虹成为朋友的日子…
而这一天的到来，没有拥抱，没有寒暄，甚至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没有。猫科动物敏锐捕捉到了季光虹分明记得自己，犹豫之后却选择装成初次见面的全过程。
太狼狈了啊，你看，人家似乎并不想要你提前介入他的生活。
尤里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十五岁的时候不是五又十三年过去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经历与时间并没有本事磨去他的棱角，他一把挥开季光虹递到自己面前的签名本，挥起拳头揍在面前的人几分激动几分害羞几分真实几分虚假的表情上。
“Ублюдок（混蛋）！”
“Ублюдок！Ублюдок！Ублюдок…”
尤里像困兽一样嘶吼，十三岁的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太容易引起周围人的围观了。
季光虹惶然地望了望四周，捂上了尤里的嘴巴，抓着他的手臂带他跑离人群。
靠在背巷的墙边，季光虹用舌头抵住口腔，手指摸着酸疼的脸颊，感叹战斗种族下手真狠…
“Ублюдок！”尤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双翡翠绿的眼睛在深夜泛出狩猎者的幽冷光泽。
“尤里选手，你冷静一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要继续叫的话，我得给雅科夫打电话了。”季光虹并不擅长说谎与掩饰，无伤大雅的玩笑除外。他说完这番话之后立马用手指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他不该知道雅科夫的电话号码，那是在他们成为朋友后维克托拜托给自己的——如果尤里哪天所作所为让你无法解决，可以让雅科夫来处理。
季光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无法处理的麻烦，会出现在下辈子里。
他想逃走。这不是他设想的……他不该再与单人滑对手或朋友有纠葛。现在的他是个双人滑预备役，他们将分化两个战场。
尤里冷得像冰的手指抓住季光虹的手腕，即便是修剪的极短而圆润的指甲也因为主人的故意而扣进肉里：“季光虹，我不喜欢欺骗。我只想知道那场灾祸里，你是死了，还是和我一样活着。”
尤里咬了咬牙齿：“如果你不想和我再做朋友，请你直说。我尤里·普利赛提从来不缺你一个…朋友。”
季光虹不知道再怎么挣脱，虽然这并不艰难，但尤里的指腹压着他的动脉，他好像能感受到两人同样纠结的心跳。
朋友……
他无法舍弃这个头衔，因为他知道要做尤里的朋友，还是最亲密的那个，有多么不容易。

他们两人并不是像外人所见的相性那般好。一开始尤里并不将季光虹看作对手，在克罗地亚金色旋转的比赛里，季光虹几次试图和他搭讪，尤里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获得胜利也是一脸严肃，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尴尬，仿若除了维克托和胜生勇利，季光虹这种止步分站的选手根本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之后的每一次季光虹和尤里共同站在颁奖台上，尤里从未主动伸手与他握手。
尤里的态度让温和如他都隐约不快，当时他说了什么——
“尤里·普利赛提，下次比赛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为了这份“礼物”，整整一年多各大SNS再也不见那个卖萌自拍穿洋装的少年。
凭借0.3分之差夺取了本该属于尤里世锦赛卫冕金牌的，黑帮出身的HERO，赢取了和冰上老虎对视的权利。

而现在，季光虹要亲口放弃这个权利。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现在见到尤里。如果不见到，他还能假设两三年之后，他已经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双人滑男伴，与尤里在一个体育场中擦肩而过，木已成舟，还能互相点头说好久不见。
季光虹将同样冰凉的手搭上尤里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的脸颊在严冬中虚弱的涨红，话语打着结，在唇齿与舌头中滚过好几遍，才找到声音：
“尤里……我想你会有个更适合的对手，叫覃扬。”
尤里看着那细瘦的手腕从自己的掌中滑脱，努力回想才记起“QinYang”是谁——他居然因为一心只念寻找季光虹而完全无视了短节目只比自己差1分的其他选手。
季光虹摸了摸鼻子：“好好准备明天的自由滑吧……胜利不一定是你的。”
无月的夜幕深沉如巨兽，昏暗的狰狞里，不知道留在原地的，和转身离开的，谁的身影更加狼狈。

tbc.




原来是真的…作者的情绪会影响文风。
虽然是既定剧情，但我本没想写得如此悲催…